深读洞潜救援,为何这么难

钱江晚报-浙江24小时记者詹丽华章咪佳吴朝香

从少年足球队入洞后失踪，到英国洞穴潜水专家RickStanton在距离洞口4公里处发现这支队伍，花了整整10天。

人终于找到了，原本是很振奋的事，但同时摆在这支来自不同国家、说着不同语言的近千人救援队伍面前的现实是：洞穴内处处是危险，别说把孩子们救出来，连能够成功到达他们被困地点的救援人员也没有几个！

与此同时，泰国雨季不断上涨的水位仍在让救援难度持续增加。泰国海豹突击队的一名救援人员在运送补给和氧气的过程中，被困水下因缺氧窒息而牺牲，更让救援工作蒙上了一层阴影。

泰方甚至运送了能让13人生存4个月的物资入洞，做好了在雨季结束前无法出洞的准备。

这次救援为何如此艰难？这场被称为有史以来最艰难救援的难度到底难在哪里？

12个孩子加25岁的教练去了一个怎样的地方

这支12人足球队的成员是25岁的AKE教练在镇上招募的，大部分是少数民族。6月23日上午的训练本来是他们的日常功课，但这次增加了额外的项目。AKE教练提前通知大家下午要去做好玩的特训，让队员们骑上山地自行车，带上食物，还有探照灯。足球队被困的洞穴属于湄赛县，地处泰国、缅甸、老挝的交界处，紧靠着考龙山国家公园。AKE教练带大家去的洞穴就在公园里面，全长10公里，这是泰国第四长的洞穴，里面密布着石笋与钟乳石，旁支错综复杂，至今没人能走完它。6月到10月是泰国的雨季，这个北部小镇全年85%的降雨都在雨季。暴雨冲刷着山上的泥土，山势陡峭。洞穴口立着的警示牌上写着：“雨季危险！”洞内光线极暗，什么也看不见。溶洞的岩石尖锐崎岖，有些地方还很狭窄。下起雨后，雨水会顺着石灰岩滴下来打湿人的衣服。不过最令大家担心的是洪水，雨像是要把这里填满似地向洞内灌去。根据地势的高低不同，洞内有些部位的积水深达7米，水距洞壁的顶部没有一点空隙。而他们13个人，几乎都不会游泳。此前也经常有到考龙山国家公园的游客会进洞避暑，从来没出过大问题。AKE教练一行人之前也去过几次，但这一次，他们在进去之后，外面开始下起了暴雨。因为洞内岩壁很厚根本听不见雨声，所以在他们意识到之前，雨水已经把他们进来时的入口封住了，并且水位不断上升。他们迫于水位，不得不一直往前走，越走越深。为什么救援队能进去孩子们却出不来

他们被困在这个离地米的深洞中，距离洞口直线距离超过2公里。而实际进出这一段路，单程超过4公里，就算是普通人在平地行走，也要近一个小时的时间。而且，洞内曲折环绕，绝大部分路段都已经被淹没。专业潜水员往返一次的时间超过9小时。

根据此前报道，这次救援的方式是：洞内事先铺设引导绳，然后被困者戴上全面罩，由潜水员带出洞穴。

从被困位置出发，最初的1公里是最难的一段，那里被污浊的洪水淹没，需要长时间潜水并爬行通过一段狭窄通道，最窄处不过60厘米宽。据参与救援的一名海豹突击队员描述，那段通道“实在窄小，我必须摘下氧气罐爬过它。我爬的时候，感觉洞壁贴着我的前胸后背”。

这次救援为什么那么难？因为它需要完成一个极限操作：洞穴潜水。这是世界公认的最具挑战性和危险性的极限运动之一，被称为是“极限中的极限”。

“全世界有据可查的洞潜救援的成功案例一共也就一二十例，可见它的难度。这次被困人员全部存活本身已很少见，又都是体力不支、不会游泳的孩子，要救出来难度大大增加。”资深洞穴潜水员、杭州蓝旗潜水总教练韩颋介绍说，这次救援其实是结合了旱洞的复杂地形和洞穴潜水两者的难点，容错率极低，一旦失去空气补给、失去照明，或失去出洞引导，可能连去救援的潜水员都会发生危险，所以需要考虑的安全因素不是%，而是需要考虑超过%的因素。

这里的水也不干净，雨水混着泥沙，能见度几乎为零。“即使本来水是干净的，窄洞爬行的时候也马上是零能见度。”韩颋说，即便有专业潜水员全程“二对一”前后保护，他们在水下，也无法完全看清身边的孩子们有什么需求，是否出了什么状况。而且随时发生的降雨，也在时刻增加救援工作的风险。

“时间拖得越久，救援难度越大，更让人担心的是洞内的含氧量在下降。”韩颋说，一旦氧分压（溶解在血中的氧分子所产生的压力。记者注）低于0.15人就会头晕、恶心甚至昏迷，低于0.12就可能会昏迷，“在被困人员都是（潜水）零基础的情况下，使用全面罩已经是现有条件下最好的选择。”

谁来判断孩子们能否下水一个人改变了救援进程

孩子们的情况或许无法经受更长久的等待。此时，来自澳洲的麻醉科医生RichardHarris的出现改变了整个救援的进程。

“RichardHarris是一个非常厉害的技术潜水员，在循环呼吸器方面特别有经验，在潜水医学方面也非常出名，他还是潜水医学峰会常规发言人，参加过多次潜水救援行动，经验丰富。”韩颋与RichardHarris相识于两年前。原本RichardHarris计划在中国广西都安做一次深潜挑战，刷新自己创下的深潜纪录，但最终因故未能成行。“3年前他还给都安潜水中心的工作人员做过免费的潜水救援培训，本身就是一个非常热心、非常具有探索精神的人。”

在韩颋看来，这次救援最难的地方在于，尽管洞穴外聚集了来自全世界的潜水专家，但唯独缺了一个关键人物——既懂洞穴潜水，又能评估被困者身体及心理状况的专业医生。“不要说救援，就算是普通洞穴潜水，各国潜水的方式、装备、规矩、做法都不一样，会有很大的差异。洞穴救援又是非常少人了解的领域，真正的决策者应该在泰国方面，但他们又不具备这样的专业能力，并不真的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，这就是很头疼的问题。压力应激评估是很重要的，尤其在潜水出来的过程中。如果没有人能准确判断孩子们的身体承受能力，谁也不敢就这样把他们带下水。”韩颋很钦佩RichardHarris的果断，“他既有专业性又有权威性，有足够的经验可以做出判断，而且他人在现场，真正了解水下情况和细节，也敢于承担责任在那样的状况下来做决策。”

泰国当地时间7月8日晚8点37分，经过7个半小时的接力，救援人员成功地将12名孩子中身体最虚弱的四个人陆续护送出洞，登上救护车。

泰国官方表示，救援成功的原因之一就是被困人员的精神、身体状况较好，天气、洞内水位及医护人员的准备情况都是最佳状态。

当地时间7月10日晚6点多，救援现场响起一片欢呼声，被困岩洞内的第13人被救出。至此，少年足球队员及教练共13人，在被困的第18天全部获救。“（救援人员）大家都很厉害，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办法把人都救出来。”韩颋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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