倾听他74岁了,前半生和黄土地打交道

活法

读稿人语戴维

一想到徐玉坤半夜偷偷从家里骑车逃跑，我就忍不住想笑。这个喜剧场景背后是一个人藏了四十年的梦想。这个人还没啥条件，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。他的梦想是骑着自行车环游全国。50多岁时，徐玉坤有过一次尝试，结果被周围的人当成有病。

徐玉坤说了一个金句：生活把我按在了黄土地上，可我觉得我是一头雄鹰，总有一天我要翱翔天际。

前半生与黄土地打交道，后半生骑行看世界。越来越多的人对活法提出了挑战，愿意为自己活一回。从被当成神经病到成为别人羡慕的对象，整个社会的价值观也越来越多元和包容，每个人都可以活得千姿百态。

徐玉坤在骑行时遇见的人间百态，是人和人最真实的联结，最直接的互动。只有走到世界中去，才能获得那种在路上的珍贵体验。

骑遇人生

口述徐玉坤整理叶小果

“旅行”这个词，村上很多人没听过。我老伴感觉我要抛弃她，请来族上长辈和亲戚，一起批判我。我只好承认，上路是错误的

60岁以前，我是个农民；60岁以后，我想当个旅行家。

到目前为止，我单人单车走过了全国33个省市及世界四大洲的25个国家，总行程超过10万公里。

我的梦想实现了！至于梦想的过程，还得从根儿讲起。

年5月15日，我出生在河南省南阳市，姊妹兄弟五个，我最小。5岁那年，我母亲因为操劳过度去世了，她才44岁。

我8岁上小学，一直是班上前几名。刚上完五年级，灾祸再次降临，我的父亲双目失明了。

几个哥哥姐姐在外地，家中只有13岁的我。无奈之下，我放下书本，一边照顾父亲，一边务农。劳动之余，我不忘看书看报，还练了一手漂亮的隶体字。乡亲们遇到红白大事都来找我写对联。

知识的提高，本来是好事，但渐渐我有了另外一种烦恼。我打心底里羡慕哥哥姐姐，想着啥时候能像他们一样出去，甚至走得更远。

我产生了有朝一日骑自行车走全国的梦想。这只是个幻想，我不能跟任何人讲，说出来还会被人耻笑。

我和老伴

年，我结婚了，有了四个女儿。我和老伴一年到头在地里忙得没明没黑。但我每天夜里都做着同一个梦，不断设想着上路以后会出现什么困难，又该怎么解决。

就这样整夜想，整月想，整年想，实现不了。农闲时，我就骑着自行车，轮流驮着四个女儿在周边“旅行”。

年，父亲88岁高寿去世。我身上的担子轻了一些，可做了几十年的梦，不仅没消失，反而越来越强烈。我患上了严重的失眠症。

又过了十年，我实在憋不住，骑自行车旅行的愿望太强烈、太急迫了。我准备好了装备，跟家里人说：我要骑车上路旅行了。

“旅行”这个词，村上很多人没听说过。我老伴感觉我要抛弃她一样，请来了族上长辈和亲戚，一起批判我。我只好承认，在两个孩子还没有结婚的情况下，上路是错误的。

女儿们也说，“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团聚在一起，吃饭、聊天、不就是幸福吗？跑出去受那个罪做什么？”我小声嘀咕，那是幸福，但不是全部。

家人们看我太痛苦，凑钱让我坐火车旅游一次，也好打消我旅行的念头。那是我第一次出门远行，我坐上火车，去了三门峡。在黄河边，我被眼前雄伟壮观的景象深深震撼了。就像见到梦魂牵绕的母亲，我心情激荡，泪流满面，朝着黄河跪下，低头叩地，在心底里发誓：我决不向命运低头，要为自己活一回。

我趁老伴睡熟后，偷偷溜出来，骑上“永久”牌自行车，带上行囊，插上五星红旗，一路摸黑向着北京的方向飞奔

年春节，四个女儿异口同声对我说，“以后你不用干庄稼活了，好好在家享福吧。”

我已经苦苦等了8年。8年里，我悄悄做着各种准备，攒钱、思考、找资料，手绘地图，标注好自己的骑行路线。

现在四个女儿都已经成家立业。我心里暗喜，实现梦想的时候终于到来了。

生活把我按在了土地上，大半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，可我觉得自己是一头雄鹰，总有一天，我要翱翔天际，看看外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。

年4月7日半夜，我趁老伴睡熟后，偷偷溜出来，合上进出几十年的两扇红色木门，飞快地来到朋友老张家。我骑上“永久”牌自行车，带上行囊，插上五星红旗，一路摸黑向着北京的方向飞奔。

老张是唯一知道我计划的人。在他当保安的几平米房间里，藏着我“逃跑”的所有装备：一辆永久牌自行车，一个手工缝制的油布大包。帐篷、睡袋、修理工具、照相机、相机支架、地图册、指南针、印章本、日记本、针线包、换洗衣物……

之前，我像蚂蚁搬家一样一件一件把装备往老张屋里挪，今天一把扳手，明天一把钳子，后天一块塑料布。我还在保安室里手缝了几天旅行包。还有旗帜，也是我自己绣成的，起初在白布上用红漆写隶体字“奥运”，但写了以后掉漆，我就用红布按照字迹绣上去。

我在外边做着紧张的准备，但一回到家里就装出很安分的样子。等到那天早上七点，跑出公里远，我才打“我走啦，别问我的位置，不要找我！”

从那天起，我告别了与土地打交道的人生，开始了骑行看世界。

他把我安排到那个房间里，并且是那样的放心，夜里还把坑烧得很热。第二天早上，我要上路了，但找不到人告别，我在心里感慨这里的民风是多么的淳厚

我每天早上5点醒来，骑到7点左右，天完全亮了，停下吃早饭。接着再骑，除了吃饭，一直骑到晚上七八点。夜里就在空地搭帐篷，钻进睡袋写日记，给老伴打电话、报平安。条件实在恶劣，也会到别人家借宿。

南阳距离北京0公里，我用了12天，一口气骑到天安门广场。

旁边人竖起大拇指，有的还问我，你骑了这么久，屁股疼不疼，累不累？我说，除了高兴，别的我啥也不知道。

举着宣传奥运的旗帜，我一路向东北前进。出了山海关，一下子进入大山和丘陵地带。正是春耕季节，起伏的山坳里有上万头小毛驴在耕作。从锦州向东北走，我见到渤海湾有百里芦苇荡，有望不到边的盐田，还有无数气势磅礴的石油井架。

我只带了块钱。为了省钱，我一路上吃大饼、喝开水。加油站、收费站、路旁饭店都可以弄到开水，到人烟稀少的地方，我就在山壁上接泉水喝。

到了鸡西，我把那辆老“永久”送人了，花元换了一辆适合长途骑行的车子。骑行在东北的土公路上，如果是晴天，公路会像柏油路一样平坦。但一下雨，路面立刻成了稀泥糊，自行车走过去轧出一条很深的沟，别说骑了，推也推不动。

一天晚上，我来到一个小村庄。隔着木栅栏。我向一个三四十岁、剃光头的男子说了住宿的请求。他很快同意了，把我领进屋，指着左侧的房间说：“你今晚就睡在这里。”

那间屋子里有箱子、柜子，桌子上有小孩的玩具、衣服，显然是他们家比较私密的地方，他把我安排到那个房间里，并且是那样的放心，夜里还把坑烧得很热。第二天早上，我要上路了，却找不到人告别，也许都出门干活了，我在心里感慨这里的民风是多么的淳厚。

距离北极村还有里的一段土路上，下起了大雨。天快黑时，我还没找到住处。忽然路边出现一个人，热情地向我打招呼，并邀我住宿。那是一个用帆布蓬搭成的大房间，有做饭的炉子和床。

他叫李春生，是这里的护林员。他拿出来酒菜招待我，菜有炸小鱼儿和腐竹。晚上，我俩睡在用树杆搭成的大床上，谈话到深夜。他说最大的困难是太孤独，有天夜里他出来解手，看到一头好像大熊的动物，吓了一身冷汗。

我把随身带着的收音机打开，他从没听到过那么清楚的声音。我就把收音机送给了他。

第二天早上，我沿着一条小沥青路继续往前走，路上见不到几辆汽车，也见不到几个人，两侧都是高高的森林。6月8日，我到达北极村。

家人们把我的钱没收了，以为这样我就走不了。年11月7日凌晨4点半，在全身只有80块钱的情况下，我再次逃跑上路了

两个多月，八千公里，等我骑行回到家，头发和胡子都很长，衣服则十分破旧。家人和邻居像看乞丐一样盯着我。

整个溧河店，没人能接纳我的新活法。说我是神经病、吃饱撑的、不务正业的都有。还有“好心人”对我的家人说，“你们咋不管管他呢？”我一个女儿竟然说，“可能他神经了，要不要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？”

唯一不反对我的人是老张。闲言碎语传到他耳朵里，说我疯癫了，瞎折腾，他就说：“你们懂什么？就知道坐井观天。”

家人们怕我再逃跑，把我的钱没收了，又把我的手机、相机藏起来，以为这样我就走不了。

我取出私藏的块小金库，花元买了一个新的卡片相机。年11月7日凌晨4点半，在全身只有80块钱的情况下，我再次逃跑上路了。

我一路向东骑行，打算完成中国东南沿海的路线。

路过南京时，我的自行车脚蹬子坏了，维修要71块钱，但我只有70块，付完钱后，我身无分文。我每天都到银行，把银行卡插进柜员机，我以为家里人总会忍不住给我打点钱。每天去看，但每天的余额都是零。

最容易成功吃到饭的地方是派出所。不少民警给我留下电话，说以后可以联系。他们理解我的梦想和举动，说你宣传奥运，这是好事儿

饥饿成了最大的威胁。每天走在公路上，眼睛总是往地下看，多么希望地上突然出现一个能吃的东西。

在苏州火车站，我看到地上掉着半截儿熟玉米，拾起来洗洗就吃掉了。

在上海郊区的一个饭店，几个客人剩下一大碗肉菜走了。我正想要吃，饭店老板说菜里“有毒”，然后端过去自己吃了。

俗话说“天无绝人之路”，天下还是好人多。我到达安徽省肥西县那晚，刚在县政府院子里睡下就被喊醒，原来是两个民政干部，知道我没吃饭，到街上买来饭让我吃，临走还给我30元钱。在一个工地的伙房，里边有几个人正在吃饭。我走进去，老板不但管饭，临走还送了一大兜子馍，让我路上吃。

最容易成功吃到饭的地方是派出所。不少民警给我留下电话，以后可以联系。他们理解我的梦想和举动，说你宣传奥运，这是好事儿。在上海那个8万人体育场附近的派出所，他们让我吃了两顿饭，还送了一个新碗。

在福建，我遇到一个骑自行车的年轻人。他是保定人，在三亚当兵，退伍时买了辆自行车骑行回老家。分别时，他给了我元钱。从那以后，我买了一个电饭锅，索性自己做饭吃。到农贸市场买些米面青菜，在途中找县乡政府、派出所、学校、企事业单位，只要说一说，他们都同意我插上电做饭。

这样很省钱，也能吃得更好，我从此不再要饭了。

我拿了80元上路，用了80天，走了安徽、江苏、浙江、上海、福建、广东、广西、海南8个省市。

我把刚撞死的袋鼠拖到森林里，吊到树上剥皮，架火煮熟。袋鼠肉味道酸酸的，我一共吃了三只袋鼠，才走出无人区，可以说是袋鼠把我给救了

等我第三次启程，旅费没问题了。家里人知道阻拦不了，就不拦了。三女儿和我当教师的二姐还每人给了我元。

但我不会乱花钱。我的口号是：“花最少的钱，走最长的路”。

年8月8日，北京奥运会开幕。除了内蒙古和山东，我已经骑行走完全国外围省份的国道，完成了宣传奥运的光荣使命。

我的体重也从多斤减到了斤。后来，我带着新做的“全民健身”旗帜，分几次出发，终于走完了除台湾省以外全国33个省市自治区和港澳特别行政区，印章本敲下了多个城市的邮戳。

我骑自行车八次走完全国33省路线图

走完全国是以前最大梦想，现在我又开始想能不能出国看看世界。办签证很难，我千方百计地想办法，最后找到突破口是东南亚国家。年9月，我经西双版纳磨憨口岸到达老挝、泰国、马来西亚。

出发前，我了解到全球性的环境污染导致了气候变化，人类的生存环境变得越来越恶劣。于是制作了“保护环境，低碳生活”的新旗帜，在骑行的同时，我要向全世界传递这个信息。

两次骑行东南亚路线图

第一次出国骑行完成后，我又去了亚洲、欧洲、澳洲的20个国家。旅途中，有不少令我印象深刻、感到温暖的人。有一天在法国，我骑行到一个小村庄。天色已晚，食物吃完了，手机电也用完了。正一筹莫展时，两个当地女青年过来询问我是否需要帮助。

我通过手机翻译软件和她们交流，她们很快给我送来了吃的。其中一个女青年把我的两个充电宝拿回家，充了一夜。第二天送来时，她还送给我一条围巾。当时天气挺热，我寻思给我围巾做什么呢，但是一想这是纪念品，我就很愉快地收下了。

和法国交警在一起

在德国的一个晚上，我把帐篷扎在一个公交站的车棚里睡觉。第二天早上，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士给我送来早餐。我们聊天，他知道了我是中国人，就打印了五星红旗和世界地图的相片送给我，他还把地图上的中国部分染成红色。我们一起愉快地合影留念。

年9月，我第五次出国骑行，飞澳大利亚。在靠近南极洲的地方，有一个千里无人区，冬季特别冷，我决心单人单骑闯一闯。

我骑行在公路上，两侧都是原始森林，路上偶尔驶过一辆汽车，但见不到一个行人。需要吃饭，我就到路边架起铁锅，炖点大米、面条和蔬菜。我每天行程有一百公里，需要十多天才能冲出无人区。

骑行澳大利亚路线图

澳大利亚无人区，夜里在篝火旁睡觉

但过了四五天，粮食就吃光了。夜里，一群袋鼠跑到公路边吃草。被突然驶过的汽车灯光吓得四散逃走，有的不幸撞上汽车身亡。我走过去，把刚撞死的袋鼠拖到森林里，吊到树上剥皮，选择大腿和臀部的肉，架火煮熟。

烧锅煮袋鼠肉

前后吃了三只袋鼠肉才冲出了无人区

袋鼠肉味道酸酸的。我一共吃了三只袋鼠，才走出无人区，可以说是袋鼠把我给救了。

听到大喝一声，我立刻醒了，看见一米开外，一个高大的年轻人拿着手枪对着我。我吓坏了，推起车子就跑

按照计划，下一趟我想去美国和加拿大骑行，路费至少三万元。

多年的路费都是我到大城市搞旅行图片展览挣来的。别人“靠山吃山”，我“靠路吃路”。我把游记故事钉成小册子，每本定价10元。

每次我还会摆一幅倡议书，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呼吁：每天骑行1个小时，坚持1年，很多病症就会像我一样不药而愈。

阿联酋王子为我颁发最佳环球旅行成就奖

不少人说太受冲击了，有的还感动得掉下了眼泪。通过展览，我影响和鼓舞了别人，别人也激励了我，让我赚到了路费。

很多媒体来报道我的事迹。这样“出名”后，一位“网红”朋友在网上带头给我筹钱，没几天就筹集了一万多，凑够了去北美的费用。

年4月1日晚上9点半，我登上北京飞往洛杉矶的航班。下机后，我一路向东，踏上40号州际公路，又沿着举世闻名的66号公路骑行。

骑行美国加拿大路线图

原本我计划在美国走60天，可从入境到离境，平均每天骑行12个小时，我花了整整天。

之前在中国，随便到哪里，都能让电饭锅插上电。在老挝、泰国、澳大利亚，我就烧柴火做饭。在柬埔寨，一瓶煤气两块钱，我就用煤气灶做饭。

在旅行途中公路桥下烧火做饭

可是在欧洲和美国，几种方法行不通。我只好从超市买来面包、火腿肠、矿泉水，兑到一起就是一顿饭。横跨美国期间，我每天这样吃四顿。幸好肚子没出问题。

在美国路旁吃饭，面包、火腿肠、矿泉水

我在美国的骑行，得到了爱彼迎的赞助，可以免费住他们的民宿。但我给自己的规定是每天走公里，大概三天能住上一回民宿。那一夜，我抓紧时间上网，把积攒几天的照片和日记全发出去，我不能让大家为我揪心挂念。

如果没住上民宿，天黑了就在路边或树下支上帐篷睡觉。那天，天快黑了，眼看要下大雨，我见到米处有个铁皮房，门没关，里边还有长沙发。

夜晚误入了美国人的农机修配车间，主人用手枪对准我

我在外边喊了几声“有人吗”，没人答应。我就走进去避雨，在沙发上躺下睡着了。突然听到大喝一声，我立刻醒了。一米开外，明亮的汽车灯照着，一个高大的年轻人拿着手枪对着我。我吓坏了，把洛杉矶华侨帮我写的英语名片递过去。他一手拿着枪，一手看着卡片，把头一摆，示意我走。惊慌中我忘了把卡片要回来，推起车子就跑。

后来，遇到个人领地，就算门大开着，我也不敢进，转身找一些教堂或者废弃的房子过夜。

我今年74岁，但我的心理年龄或许是47岁。我的旅行梦做了一辈子，到现在还没做完

7月9日，我进入加拿大。在蒙特利尔，受到了华人华侨的热烈欢迎。

这座美丽的城市，河流环绕，一座座又高又长的大铁桥让人惊叹。我不知疲倦地骑行在大街小巷，骄傲地扬起“保护环境，低碳生活”的旗帜，很快吸引了路人的注目。

他们知道我的身份、年龄和旗帜上汉字的意思后，都竖起大拇指，向我表示赞赏。一位路人说，一个中国农民来到发达国家提倡低碳生活，很有意义。

穿越北美的行程，至8月1日在温哥华结束。

本来下一个目标是非洲，我打算年2月19日启程的。但突如其来的疫情打乱了我的计划，只有等全球疫情平稳下来才能上路。

通过这些年的骑行经历，我很清楚，人们看我的眼光经历了怎样的变化。当初讽刺挖苦铺天盖地，如今我听到更多的是对我的羡慕。还有不少朋友给予我经济上或其他方面的帮助，可贵的是他们没有丝毫施恩图报之心。

年9月12日，我获得了中国户外最高荣誉“金犀牛奖”的“最佳背包客”，为此，我非常自豪。

我走了超过10万公里路程，一路艰辛，也有过惊险，但我太享受路上的感觉了。没有一点杂念，也不觉得孤单，只管往前走。

每次旅行回家，我会手绘一张大地图，把走过的路线仔细标好，海洋涂成蓝色。这些年，我骑坏了六辆自行车，用坏四口电饭锅，穿旧十套户外服，磨破四个自制油布大包，写了十四本日记。

我还在各地交到无数朋友。今年74岁的我，心理年龄或许是47岁。我的旅行梦做了一辈子，到现在还没做完。如今我每天骑行25公里，我就像一辆拥有全新高科技发动机的老爷车，不管车厢多烂，车往前开的时候，发动机轰轰轰的声音不会停止。只要我还有体力，就使劲儿跑，哪个旮旯没去过，我都想去看看，也展示一个新时代中国老农民的风采和力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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